作者简介:
刘思初(1987-),女,广东广州人,医学博士,研究方向为淋巴瘤的诊治。
近年来, 免疫治疗在淋巴瘤临床研究中取得令人欣喜的疗效, 治疗模式也从单药摸索逐渐进化为免疫联合化疗、免疫联合靶向药物、双免疫治疗手段。2020年淋巴瘤研究领域的最新动向显示, 有更多的免疫组合疗法进一步拓展至一线。
维布妥昔单抗(brentuximab vedotin, BV)是靶向CD30单克隆抗体与微管蛋白活性抑制剂单甲基澳瑞他汀E(monomethyl auristatin E, MMAE)通过蛋白酶敏感的交联剂偶联而成的新型靶向药物, 在2020年美国血液学会年会(American Society of Hematology, ASH)的数项重要研究中均可见到BV的身影。ECHELON-1是一项大型、国际性、开放性、随机、多中心、Ⅲ 期临床试验[1], 旨在比较BV联合AVD(A+AVD)(多柔比星, 长春新碱, 达卡巴嗪)方案与ABVD(多柔比星, 博来霉素, 长春新碱, 达卡巴嗪)方案用于初治Ⅲ 期或Ⅳ 期经典型霍奇金淋巴瘤(classical Hodgkin lymphoma, cHL)患者的疗效及安全性, 该研究入组1 334例患者, 按1∶ 1比例随机分配至A+AVD组(664例)和ABVD组(670例)。中位随访时间55.6个月[95%可信区间(confidence interval, CI)55.2~56.7], A+AVD组和ABVD组中位无进展生存率(progress free survival, PFS)分别为82%和75.2%(P=0.003); 进一步对2周期疗程后进行正电子发射计算机断层扫描(positron emission tomography, PET)评价, 分别对PET2阴性、阳性两组进行亚组分析, A+AVD组较ABVD组PFS有更大优势:PET2阴性亚组中:A+AVD组和ABVD组中位PFS分别为84.7%和78.8%(P=0.005), PET2阳性亚组中:A+AVD组和ABVD组中位PFS分别为60.6%和45.9%(P=0.230)。ECHELON-1最新5年随访结果表明, A+AVD方案能带来更安全、更长久的疗效, 另外与ABVD方案相比, 不需要根据PET2评估结果再调整治疗方案, 避免博来霉素的暴露。目前根据ECHELON-1的结果, BV+AVD组合已被美国综合肿瘤网络(National Comprehensive Cancer Network, NCCN)指南推荐作为Ⅲ /Ⅳ 期初治cHL的一线用药。
靶向药与免疫抑制剂联合治疗如何达到最优组合?2020年ASH会议探索了BV+纳武利尤单抗(BV+nivo)作为高危霍奇金淋巴瘤(Hodgkin lymphoma, HL)移植后的巩固方案[2]。在这项多中心的Ⅱ 期临床研究中共入组59例高危HL患者, 其中18例(31%)为原发耐药、35例(59%)为早期复发, 在复发时有23例(39%)具有结外病灶、14例(24%)有B症状, 15例(25%)在移植前接受1程挽救化疗, 48例(81%)移植后达到完全缓解(complete response, CR)。中位随访时间为15.7个月(2.8~35.5个月), 在移植后中位时间为54天(34~75天)开始使用BV+nivo联合方案, 使用的中位周期时间为8周期(1~8周期)。BV+nivo巩固方案最常见的3~4级不良事件是粒细胞缺乏(31%)、肺炎(7%)和谷丙转氨酶(alanine aminotransferase, ALT)升高(5%)。18例(31%)患者出现需要全身皮质类固醇治疗的免疫相关不良事件, 其中最常见的2级以上不良事件包括肺炎(12%)、谷草转氨酶(aspartate transaminase, AST)或ALT升高(8%)、甲状腺功能减退(5%)以及皮疹(3%)。18个月PFS和总生存率(overall survival, OS)分别是95%、98%。以上结果表明, BV+nivo联合作为移植后高危HL的巩固方案治疗, 取得较好疗效的同时, 副作用可控, 期待随访时间延长后的进一步结果。
循环肿瘤DNA(circulating tumor DNA, ctDNA)监测技术在血液肿瘤领域中越来越受到重视, 对及时反映肿瘤负荷变化、预测复发、指导靶向药应用均有重要意义。在2020年ASH会议上, 我中心公布了一项关于原发纵隔大B细胞淋巴瘤(primary mediastinal B-cell lymphoma, PMBCL)的研究结果[3]。该研究回顾性分析了38例PMBCL患者的临床特点, 单因素分析中提示高国际预后指数(international prognostic index, IPI)评分与低生存率相关; R-EPOCH(利妥昔单抗, 依托泊苷, 环磷酰胺, 多柔比星, 长春新碱, 泼尼松龙)组和R-CHOP(利妥昔单抗, 环磷酰胺, 多柔比星, 长春新碱, 泼尼松龙)组在5年PFS分别为82.9%和53.8%(P=0.056 9)、5年OS分别为92.9%和60.6%(P=0.056 7), R-EPOCH组患者更少接受放疗治疗, 并且放疗对预后无显著影响。在23例PMBCL患者中进行基于二代测序(next generation sequencing, NGS)的ctDNA检测, 提示有STAT6(15/23, 65.2%), SOCS1(13/23, 56.5%), TNFAIP3(13/23, 56.5%)基因的高频突变; 在难治性患者中可检测出更多参与到细胞周期、FoxO信号通路和TNF信号通路的调控基因。有16例PMBCL患者进行治疗前后全程ctDNA监测, 治疗周期中位数为2周期时(1~5周期), 治疗有效的病例检测不到ctDNA, 在1例难治性PMBCL患者中ctDNA可持续被检出, 而在4例复发病例中, 有3例在出现影像学复发证据之前半个月便可检测到ctDNA。该项研究提示对PMBCL早期复发的预测, ctDNA的阳性预测值为100%。
纵隔灰区淋巴瘤(mediastinal gray zone lymphoma, MGZL)是介于cHL和PMBCL之间的罕见淋巴瘤类型, 其兼具两者的病理特征, 既表达CD30, 又具有9p24.1染色体改变以及程序性死亡受体1(programmed death 1, PD-1)配体的表达。然而, MGZL生存率仍较低, 需积极探索新的治疗手段。CheckMate 436是一项开放性、Ⅰ /Ⅱ 期临床试验[4], 在该研究的一个单独MGZL队列中, 研究者评估了BV+nivo组合方案的疗效和安全性。共有10例复发/难治性(relapsed/refractory, R/R)MGZL患者得到治疗并可评价, 中位年龄为35岁(25~72岁), 所有入组患者, 既往未接受过自体造血干细胞移植(autologous hematopoietic cell transplantation, auto-HCT)治疗。研究结果提示客观缓解率(objective response rate, ORR)为70%(80%CI, 45~88), 其中5例患者达到CR, 达到CR的时间为接受治疗后1.2~1.3个月, CR持续时间为1.5~3.2个月。达到CR的5例患者随后桥接到造血干细胞移植[4例异体造血干细胞移植(allogenic hematopoietic cell transplantation, allo-HCT)、1例auto-HCT]。平均随访12.4个月(0.1~25.5个月), 6个月OS为80.0%(95%CI 40.9~94.6), 最常见的任何级别的治疗相关不良事件(treatment-related adverse events, TRAE)是中性粒细胞减少症(n=3)和感觉异常(n=3)。3例患者(30%)经历3~4级TRAE, 1例患者出现免疫介导的不良事件(adverse events, AE)(2级黄斑丘疹, 无需全身类固醇即可消退), 1例老年患者(3级中性粒细胞缺乏伴发热)出现严重的药物相关不良事件。这项研究提示BV+nivo方案相较既往标准化疗方案带来更优疗效, 同时副作用可控, 可能作为R/R MGZL患者桥接造血干细胞移植前更好的选择。
程序性死亡配体1(programmed cell death ligand 1, PD-L1)抗体如何联合R-CHOP方案在弥漫大B细胞淋巴瘤(diffuse large B cell lymphoma, DLBCL)中发挥最佳疗效, 是淋巴瘤领域一直关注的重点问题。Avelumab(Av)是一种具有抗体依赖性细胞毒性(antibody dependent cell cytotoxicity, ADCC)活性的抗PD-L1单抗, 与利妥昔单抗(rituximab, R)具有协同作用。2020年ASH会议报道了一项Ⅱ 期、单臂研究[5], 旨在评估DLBCL一线序贯Av+R诱导、R-CHOP和Av维持治疗的安全性。该研究共入组28例初治Ⅱ ~Ⅳ 期DLBCL患者, 其中21例DLBCL非特指型(not otherwise specific, NOS)、6例PMBCL、1例EB病毒(Epstein-Barr virus, EBV)阳性DLBCL。采用Av+R诱导× 2周期, 每周2次(Av 10 mg/kg iv+R 375 mg/m2 iv), 然后进行R-CHOP方案每21天/周期× 6周期, 如果在R-CHOP治疗后达到完全代谢反应(complete metabolic response, CMR), 则每周2次Av 10 mg/kg× 6周期。主要研究终点是3/4级免疫相关不良事件(immune-related adverse events, irAE)的发生率, 次要研究终点包括ORR、无失败生存率(failure free survival, FFS)、OS和总毒性。该研究达到了预定的主要终点3/4级irAE< 30%。2周期Av+R诱导治疗后的ORR为60%, 中位随访16个月, 1年FFS为76%, 1年OS为89%。因此, 该研究结果证明在初治晚期DLBCL进行Av+R诱导、R-CHOP治疗和Av维持治疗是可行的, 且毒性反应可控, 完全缓解率高。以上结果支持在初治DLBCL患者应用R-CHOP方案之前、之后进行PD-1/PD-L1免疫抑制剂的序贯研究。
ZUMA-12是首个将嵌合抗原受体T细胞免疫疗法(chimeric antigen receptor T cell immunotherapy, CAR-T)治疗推往高危大B细胞淋巴瘤(large B cell lymphoma, LBCL)一线治疗的重要研究[6]。这是一项针对axi-cel(CD19 CAR-T)的Ⅱ 期、多中心、开放性、单臂研究, 2020年ASH会议公布了其中期分析的安全性和药代动力学结果。入组的成人高危LBCL必须符合2项标准:(1)荧光原位杂交技术证实为双打击/三打击或IPI评分≥ 3; (2)接受2周期含抗CD20单抗及蒽环类药物方案治疗后, PET评估为阳性。患者接受单个核细胞采集(全身治疗后间隔≥ 2周), 随后可进行非化疗桥接术, 预处理方案为环磷酰胺500 mg/m2/d和氟达拉滨30 mg/m2/d, 持续3天, 最后进行axi-cel单剂量输注(靶剂量为2× 106 CAR T细胞/kg)。主要研究终点为CR, 次要终点包括ORR、AE、CAR-T细胞水平和细胞因子水平。截止至中期分析, 15例患者接受axi-cel治疗, 随访≥ 3个月。除了ZUMA-12的肿瘤负荷中位数较低 (ZUMA-1: 3 897 mm2 vs. ZUMA-12: 1 610 mm2), 其余基线特征与ZUMA-1基本相似。在12例可评估疗效的患者中, 研究者评估ORR为92%(95%CI 62%~100%), CR为75%(95%CI 43%~95%); 75%患者在数据截止时有持续反应。在15例接受治疗的患者中(安全性评估数据集), 研究者评估ORR为93%(95%CI 68%~100%), CR为80%(95%CI 52%~96%); 86%的患者在数据截止时仍有持续反应。在15例安全性可评价的患者中, 80%的患者出现≥ 3级AE, 最常见为白细胞计数下降(40%)、贫血(27%)和神经系统事件(neurologic events, NE)(27%)。3级以上细胞因子释放综合征(cytokine release syndrome, CRS)和NE发生率分别为20%和27%。ZUMA-12对比ZUMA-1研究的CAR T细胞水平的中位峰值更高(131个细胞/μ L vs. 32个细胞/μ L。ZUMA-12的CAR T细胞扩增中位数(AUC0-28)也更高(1 124个细胞/μ L/d, vs. ZUMA-1: 357个细胞/μ L/d)。外周血中CAR-T细胞达到峰值的中位时间为输注后7天, 在双打击/三打击且IPI评分≥ 3的淋巴瘤患者中药代动力学相似。ZUMA-12临床研究的中期分析结果令人鼓舞, 为初治高危LBCL带来更多临床获益。
伴滤泡辅助T细胞表型的外周T细胞淋巴瘤(peripheral T cell lymphoma T-follicular helper phenotype, PTCL-TFH), 包括血管免疫母T细胞淋巴瘤(angioimmunoblastic T-cell lymphoma, AITL), 其特征为伴有反复突变影响表观遗传调控因子(如TET2、DNMT3A、IDH2和RHOA)。阿扎胞苷(CC-486)的药效机制主要与调控甲基化有关, 可能通过上述靶点发挥抗肿瘤效应。2020年ASH会议报道了一项关于CC-486联合CHOP治疗PTCL的Ⅱ 期、多中心研究结果[7]。研究方案共进行6周期CHOP方案治疗, 在第1周期前7天、第2~6周期前14天, 每日口服CC-486 300 mg, 可给予升白细胞治疗。主要研究终点为CR, 次要研究终点包括ORR、安全性和生存率。该研究还包括NGS技术分析, 解析基因组、转录组突变与甲基化异常的关系。该研究入组来自4个中心的21例初治PTCL患者, 包括17例PTCL-TFH(16例AITL和1例TFH), 3例PTCL-NOS, 1例ATLL。5例(24%)为CD30阳性。3~4级血液学毒性包括中性粒细胞减少(71.4%)、血小板减少(9.5%)、贫血(14.3%)、粒细胞缺乏伴发热(14.3%)。中位随访时间为7个月(4~25个月), 20例至少完成一次疗效评估, 其中15例完成治疗, 2例在治疗期间进展, 3例接近完成治疗。在第3周期(n=20)后的中期评估中, ORR为85%, CR为55%(90%CI 34.7%~74.1%)。到目前为止, 所有完成治疗的患者(n=17)CR为76.5%(90%CI 53.9%~91.5%), 15例PTCL-TFH的CR为86.7%, 进一步分析CD30表达与CR无相关性, 有15例患者通过NGS检测到突变状态:TET2、RHOA、DNMT3A和IDH2突变频率分别为73%、40%、13%和13%。TET2突变与CR(P=0.014)、PFS(P=0.012)和OS(P=0.042)显著相关; 相反, DNMT3A突变与不良OS相关(P=0.028)。口服阿扎胞苷(CC486)联合CHOP方案应用于初治PTCL-TFH患者是可行的, 并且耐受性好, 研究中涉及的基因谱分析也为PTCL精准用药提供更多依据。
靶向治疗与免疫治疗“ 双剑合璧” 的时代已然到来, 如何识别最优化组合, 为淋巴瘤患者带来更好的临床获益, 在于肿瘤学家、临床医生对两类药物之间相互作用的更精确的理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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